刘佛丁：经济史“南开学派”的领军者

来源：《天津日报》2024年1月5日第12版

王玉茹

1985年，一道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题“试论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中国经济发展”引领我入门，开启了我随刘佛丁先生攻读经济史专业硕士研究生，即跟随先生运用经济学理论构建中国近代经济史研究新框架的学术历程。

　　刘佛丁先生上世纪60年代于南开大学历史系就读本科时，就开始关注“通史”和“通典”中有关经济的史料，以及正史中重要的本纪和列传，配合中国土地制度、中国古代史专题等课程的学习，对先秦的史料作了比较广泛和深入的钻研，他还阅读、学习了新中国成立前后的有关论文、古代天文和历法的知识。本科毕业到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所从事经济史研究后，先生即开始进修资本论、英语等课程，为将要从事的研究进一步拓展专业知识基础。他先后参与了开滦煤矿企业史的调查、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史的研究，主编和参编《解放前开滦煤矿工人阶级状况》《旧中国开滦煤矿的工资制度和包工制度》《中国近代盐务史资料选辑》（主编，四卷）《民国盐务史稿》《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史》（第三卷）等著作；发表论文30余篇，涉及民族资本和企业史研究（7篇），盐业史研究（5篇），中国经济发展与制度变迁研究（11篇），经济史理论、方法与述评（6篇）；发表书评、学术人物述评10余篇。

　　先生性格沉稳、待人谦和，学术视野开阔，有着独特的学术个性和豁达的胸襟，对新的思想、新的研究方法秉持开放的精神。他是历史学专业出身，但自进入经济研究所工作以来，就注重经济学理论的学习和提高，跟踪经济学和其他社会科学理论的新进展，大胆借鉴吸收最新的理论成果。从上世纪80年代初开始，他集中10余年的时间，倾注全部心血和精力，以全新的方法构建了用经济学理论研究中国近代经济史的理论框架。先生认为：“对于经济史研究的创新，发掘和整理资料的作用固然不可忽视，但更重要的还是理论和方法的引进、应用。因为只有借助于不断发展的理论和手段，才能打开眼界，开辟研究的新领域，找到解决问题的新途径，提高经济史研究的水平，使认识得以深入，赋予这一学科以活力和生气。”他还认为：“呼唤新的理论和方法固然需要，但不能止于介绍和引进，更应着力于应用，以求有所发现。”（刘佛丁《经济史学创新的关键在于新理论和方法的引用》）先生更是一位身体力行的实践者，为开拓中国经济史学的新境界立下筚路蓝缕之功。

　　先生主持完成了多项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和国家教委（教育部）博士点基金项目，他在中国近代经济发展、周期波动、市场的发育及制度变迁等方面的研究上都取得了突出成就。他一直关心并着手进行中国近代经济史统计资料的推算和编制工作，在《近代中国的经济发展》一书中，他对1850年、1887年、1914年中国国民收入的估算和构建的新经济史框架，填补了这一研究领域的空白，被国内外同行广泛引用。1996年11月，先生应邀赴日，为日本一桥大学经济研究所承担的日本文部省重点课题“亚洲历史统计”，作了“关于中国近代国民收入研究的现状和展望”的专题学术报告。他主持完成的国家教委（教育部）博士点基金项目和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的研究成果《近代中国的市场发育与经济增长》《近代中国的经济发展》等，被国际同行誉为“无可类比的名著，可以称作是展示了中国近代经济史研究新方向的开拓性研究”。在此基础上，先生先后指导的“总需求的变动趋势与近代中国经济发展”“近代中国旅游发展的经济透视”“经济发展中的货币需求”“近代中国经济发展中的国际资本流动”“中国近代证券市场的效率分析”“中国近代企业组织形态变迁研究”“民初中国对日贸易论”“近代中美贸易关系的经济分析”“对外贸易的经济效益研究”“近代中国经济发展中的财政政策（1927—1937）”等用经济学理论研究近代中国经济史的系列博士论文，使他毕生致力于构建的运用经济学理论研究近代中国经济史的宏观框架更加丰满。

　　经过10余年的努力，先生与他指导的硕士、博士研究生运用经济学理论，从宏观到微观，全方位、多角度地研究中国近代经济的发展，取得了一系列高水平的研究成果。南开大学经济史学研究在国内外经济史学界独树一帜，被誉为“南开学派”，为南开大学经济史学科在2001年成为全国唯一的经济史重点学科奠定了基础。

　　先生自1981年起担任南开大学经济史研究室主任。作为学科研究工作的带头人，他注重研究方法的探讨和创新，聘请国内外专家来校访学或开讲座，使南开经济史学科的科研、教学的发展与国内外顶尖研究保持密切的交流，在国内居于领先地位。科研工作和教学之外，先生还先后担任《南开经济研究所季刊》（1985—1988年）、《南开经济研究所年刊》（1988年）的主编，1990年起接任《南开经济研究》主编。他宽厚的性格、对新的思想和研究方法所持的开放态度，为《南开经济研究》的发展和建设作出卓越贡献。他任主编期间，《南开经济研究》在历届全国核心期刊的评定中均被列为重要核心期刊，在经济类核心期刊中排名居前；在天津市第三届优秀期刊评选活动中，《南开经济研究》获优秀期刊奖。作为南开大学经济学院的院刊，《南开经济研究》为南开大学经济学科的建设和发展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先生为人诚实、耿直，对学生和后进悉心指导、尽力提携。他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对事业孜孜以求，执着而热忱地追求学术真谛，对各种困难和窘境都能以达观的态度坦然面对。1993年，中国经济史学会理事会换届，先生被推选为近代经济史专业委员会主任，这意味着他可以同时出任中国经济史学会副会长，但是他却把专业委员会主任的职位让给时任上海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所长沈祖炜。他的理由是年轻人更富有活力，应该给他们更多的机会，他坚持自己只做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先生广交国内外学术界朋友，赴中国香港参加国际学术会议，应邀赴美国和日本讲学，他的学术思想与人格风范赢得了国内外学术界同仁的高度赞誉。

　　在教学中，先生不仅是一位良师，更是学生们的益友，在给研究生讲课和指导学位论文时，他注重因材施教，总能根据每个人的素质和条件帮他们选好研究方向，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思路和未发表的见解提供给学生们。笔者的硕士学位论文就是先生根据我的经济学专业基础，把他保存的开滦煤矿的资料提供给我，助我完成了论文《开滦煤矿的资本集成和经营效益分析》，英文稿发表在英国剑桥大学出版的《Modern Asian Studies》（《现代亚洲研究》）上。

　　先生从1973年开始参与中国近代经济史讲义的编写，后由学校铅印作教材（20万字）。改革开放后，他把运用经济学理论和方法构建中国近代经济史的研究体系，贯穿于研究生教学和教材建设中。他主编的《中国近代经济发展史》，是国内第一部以经济学理论构建分析中国近代经济发展史、具备全新框架体系的教材，被列为教育部经济学专业主要课程教材，1999年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这是该出版社在10余年没有出版中国经济史教材后，推出的一部全新体系的教材，一经推出就获得了学术界的广泛好评，在高校本科和研究生教学中广泛使用。

　　在2001年国家重点学科评估中，南开大学经济史学科成为全国唯一的国家级重点学科，学科队伍富有活力。笔者主编的“十一五”国家级规划教材《中国经济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年1月出版），将刘佛丁先生的中国近代经济史教材的框架体系扩展到从古代到当代的中国经济通史教材，在各高校广泛使用且获得好评。之后，笔者作为第一首席专家主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点教材《中国经济史》（高等教育出版社2019年1月出版），使这个教材的框架体系更加完善，2024年这部教材将出版第二版。这一切应是先生最欣慰的。

　　（作者系南开大学英才教授，博士生导师，南开大学经济史研究中心主任，经济史学科学术带头人）

　　【学人小传】

　　刘佛丁（1937—2000），笔名何立、思毅，福建闽侯人，著名经济史学家，毕生致力于中国近代经济史的研究和教学工作。1963年毕业于南开大学历史系，留任南开大学经济研究所经济史研究室，历任讲师、副教授、教授，南开经济史国家重点学科奠基人。1981年起任南开大学经济史研究室主任。1983年起指导南开大学中国经济史专业硕士学位研究生。1990年经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审批成为中国经济史专业博士生导师。1991年起任中国经济史学会理事。1993年起任中国经济史学会近代经济史专业委员会副主任。1992年起享受国务院颁发的政府特殊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