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修题写“真素楼”始末

来源：《今晚报》2024年1月10日第19版

吴裕成

严修为真素楼题额，传为津沽美谈。这家素食馆门楣之上挂严翰林墨宝的一幅照片，经1930年《天津志略》和1992年《近代天津图志》刊载，更为佳话的流传持续助力。

真素楼饭馆，清光绪三十二年（1906）开张于天津繁华商业街大胡同，由张雨田开设营业，其子张鸿林参与经营。

1915年夏，严范孙为真素楼题额，并书跋语：“张君雨田以资本设真素楼，亲率子鸿林执事其中。鸿林小学修业生也。今人之急于营生者，多不令子弟就学；曾就学者，又不肯劳苦作业。若张氏父子，可以风矣。民国四年六月严修题识。”严修是为探索和推动近代教育兴起，做出重要贡献的教育家。严先生的跋，提倡适龄者入学就读，对当时多位社会名流为这家饭馆题字的缘由，作了概括。

书匾之外，还有对联。据1915年11月28日《社会教育星期报》报道，此前一年，林墨青曾为店主张雨田“写‘真素’两个大字悬诸檐前，使过往之人得以注目”。这以后，严修、赵元礼等多人有题赠。

林墨青，名兆翰，上世纪初天津废庙兴学、兴办新式教育，他是大力推动者之一，时有“学校林立”之誉。1914年受命主持天津社会教育办事处，从事改革风俗、改良戏曲和有关社会教育，创办《社会教育星期报》。赵元礼，字幼梅，天津近代四大书法家之一，他是少年李叔同的老师。鼎鼎大名这二位，都是心系教育的文化人。

至1915年冬，即严修题匾之后近半年，直隶巡按使朱家宝也有题赠。朱家宝兼任直隶都督，因都督后来改称将军，时称朱军帅。《社会教育星期报》写道，“朱军帅听见这件事情，说张君父子能够自立，亲手写了一副对联，赠给该楼悬挂，联语跋辞俱是军帅亲自作的”。其联“真味菜根得，素心兰臭同”，用了冠顶手法；其跋：“真素楼食肆，张君雨田督其子、小学校修业生鸿林所设也。张生能自食其力，与佣保杂作，而又鉴酣豢之习，敦朴俭之风，影响于社会者尤大。特书此嘉之。”言之所循，是严范孙先生题匾跋语的基调。题联后不多日，张鸿林到公署拜谢朱家宝。主管学校的官员李金藻出头，也印证题赠的由头在教育。

其实，这一年的10月24日，严先生还曾撰《真素楼记》。近年陈鑫、杨传庆整理《严修集》，由先生信草中，将此文录入文集。文章不长，记述真素楼张家子女入学情况、题匾的原委及感慨：“邑人张雨田设真素楼于金华桥北大胡同。雨田躬自治庖，与佣保杂作。其子鸿林伺应座客，有兼数人之能。问之，则玉皇庙小学修业生也。气宇安雅，无几微市井气习。余甚赏异之矣，继而知鸿林有弟鸿翰、鸿宾、鸿藻，妹鸿瑛，俱入学校。弟鸿翰入官立中学，鸿宾、鸿藻皆入药王庙小学。妹鸿瑛入女子师范学校附属女小学，今年初等毕业，明年升高等。雨田岁入仅足自给，而每岁供子女入学之费恒在百元以上，不肯入贫民、半日、露天等校省费，且毕业之后循序升学，不肯半途中辍以求速成。此其开通果决，求诸缙绅之家犹不多觏，殆孟子所谓‘豪杰之士’欤！雨田尤富于爱国思想，闻人谈提倡国货、救国储金等事，则义形于色，辄思倾囊以应之。呜呼！可不谓贤乎！今之士大夫对之有愧色矣！雨田尝乞余题额，因识数语以旌之。”

严范孙曾撰《张明山事略》介绍泥人张彩塑，撰《焦书卿先生八十寿序》介绍文美斋南纸局，均为天津文化史的珍贵材料；而这篇《记真素楼》，则可见严先生的教育家风范，“豪杰”之赞，为教育史、社会生活史记下一页。

前引《社会教育星期报》报道之后，著名书法家华世奎为真素楼题联“味甘腴见真德行，数晨夕有素心人”；教育界知名专家邓庆澜题联“真是六根清净，素无半点尘埃”。这些联语，称赞真素楼的经营，夸其菜品精洁。冯文洵《丙寅天津竹枝词》写到真素楼：“枯肠不惯餍膏粱，蔬食群推素馆张”，诗人自注“石头门坎素馆与大胡同真素楼均著名。真素楼为张氏所开”。竹枝词写于1926年。那个属虎年份之后四年，宋蕴璞编纂《天津志略》，《饭庄》一节对真素楼有醒目的介绍，称其“设备洁净，价目便宜，营业颇见发达”。

（作者：吴裕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