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开人物

德业长昭忆剑国

来源:天津日报 2025年05月23日 12版

德业长昭忆剑国
德业长昭忆剑国
德业长昭忆剑国
德业长昭忆剑国
德业长昭忆剑国
题图:李剑国教授生前照片及学术代表作

2025年5月19日北京时间近午时分,客居新西兰的我收到南开大学文学院张铁荣教授发来的微信:“李剑国先生一个多小时前辞世,倒在研究室的地上。”突如其来,慌不择句,我当即回复:“惊天霹雳,哭剑国……”

  这几年,陆续得知一些师友远行的消息,心中的悲戚、怅惘可想而知。但剑国的猝逝,却让我心理上更受震动和冲击。因为太突然了,我一直认为他身体还算好,难以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们太熟悉了,难以相信他竟然会先行。

  1979年秋,剑国与我等九人,一起入学南开大学中文系,攻读硕士学位。连同早半年入学的1978级研究生陈洪等七位同学,三年左右的时间,我们同吃职工食堂,同住十宿舍,几乎天天生活在一起。剑国与我所住的不是一个房间,但都在走廊尽头,又门对门,几近同室。我俩专业不同,但曾一起在系办和系主任郝世峰先生家,拜见国内外的许多著名学者;一起坐在主楼教室里,听外文系老师讲日语课;一起大早晨站在校内小花园里,为等候上课或参加其他活动各自咬大饼。他从沈阳考到南开,本身是山西人,他说过的话我印象极深的一句是“最好吃的菜就是土豆”。

  1982年夏,1979级的剑国及我等四人毕业留本系任教,连同稍早留系的1978级陈洪等两位同学,我们又成了同事,亲密关系毋庸赘言。上世纪90年代以降,剑国与我所住的学校西南村家属楼,仅步行两分钟的距离,于是有段时间,他三天两头傍晚时分到我的住处,吸烟、喝茶,山南海北聊大天。剑国曾眉飞色舞地对我讲,《魂斗罗》游戏太好玩了。果不其然,一次我大清早到他家,他开门时手里竟拿着游戏机手柄,让我不禁笑出声来。我俩还曾不止一次地一起骑自行车到天津商学院(即今天津商业大学),找在那里任教的研究生同学打麻将,每次都是剑国撺掇,瘾头不逊打游戏。点点滴滴,细故毛举,深情厚谊,永难忘怀。

  玩归玩,剑国可是地地道道的学者。从年龄上看,剑国仅长我半年,但论做学问,我却难以望其项背。他在读研期间便有著作《诗苑漫步》出版;之后,更出版了《唐前志怪小说史》《唐前志怪小说辑释》《唐五代志怪传奇叙录》《宋代志怪传奇叙录》《唐五代传奇集》《宋代传奇集》等近二十种著作,在古代小说研究、古籍辑校、文化史研究诸方面著作等身,影响深远,并多次荣获全国高校及省部级人文社科研究各种奖项,1991年被国务院学位办和国家教委评为“作出突出贡献的中国硕士生”。哪怕写小文章,剑国的文字功力也常令人叹服,在相关领域和南开中文系可谓有口皆碑。成就必然浸透着心血。剑国曾因视网膜眼病,视力欠佳,但他做学问仍然是青灯黄卷,琢肾雕肝。人们经常见到的是,剑国从新开湖对面的老图书馆出来,提着沉重的一大包书的身影,由此可以想见他背后付出的努力。最令人感动的是,他曾批评我在业务上仅凭兴致,用心不专:“你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哪行?”挚友诤言,极为难得,使我感愧交并,会记一辈子。

  我2014年回国,曾与陈洪、乔以钢、李剑国、陶慕宁、张铁荣、王立新、沈立岩诸位教授聚会。2018年再回国,则惜乎未遇剑国,他这个山西人,据闻去内蒙古办事;而蒙古族的北京人老陶(陶慕宁),又去了山西。此事凑巧,有点戏剧性,但也意味着白云苍狗,步入老迈之年,厮守已非易事。于今暌隔万里,我想剑国年逾八秩,桑榆暮景,该放松一下了,玩玩游戏,打打麻将,孰料他竟还在为做学问而孜孜矻矻。剑国除了患有眼疾,还有一次生病我记得很清楚,他小女儿突然来敲我房门,告“刘叔叔,我爸病了”,我随之急往看望。在我印象中,他面目清癯,精神矍铄,身体状况大致还不错,孰料天不假年,现竟蓦然离去。我与剑国2014年的那一次相聚竟成最后一面。

  铁荣在微信中说剑国,“一生热爱学术,最后倒在研究室的地上,也算是一个教师和研究者的最佳选择。好在本人最后没受什么罪”。呜呼!剑国以学术了身达命,真是让人既感到如此无愧人生,可稍得宽慰;也痛惜不已,仰天唏嘘啊!

  哲人其萎,德业长昭,含悲属字,追忆剑国。李剑国教授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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